與還原論不同,系統論的基本思想是把研究和處理的對象看作一個整體系統來對待。在藥學研發中,它能幫助科研人員從整體的視角觀察和理解藥物、疾病、患者乃至人與自然的關系。因此,埋頭于分子生物學、結構生物學、生物技術、藥物化學等不同領域的科研人員,要看文獻也要關心一線實踐,關注局部,也要關注人與自然。“患者的需求”永遠是醫學科研人員不變的奮斗目標。基于此,建設平臺,提升能力,才能盡早實現“治愈百病”的偉大夢想。
在過去很多年,根據還原論,用一個局部代替整體進行研究,把復雜事情簡單化處理,是新藥研發領域的主流,為新藥創制帶來了很大助力。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些方向有可能讓我們“只見樹木不見森林”。于是出現靶點找到,設計藥不成功;體外實驗有效,體內無效;動物實驗有效,人體試驗失敗等情況。因此,要想更高效地研發藥物,或許我們可以引入系統論的方法和理念。
與還原論不同,系統論的基本思想是把研究和處理的對象看作一個整體系統來對待。目前,系統論指導的新藥研創已初現曙光。
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以來,一種原用于治療艾滋病的新藥阿茲夫定,在2020年2月被發現有抗新冠病毒的作用,同年4月被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批準進入三期臨床試驗。目前三期臨床試驗已經結束,已報批藥審中心,預期阿茲夫定是一個有效和新機理的抗新冠化藥。
比較戲劇性的是,在體外實驗中阿茲夫定的藥效遠不如另一種用于抗新冠肺炎的新藥瑞德西韋,但是在新冠肺炎患者體內,阿茲夫定比瑞德西韋報道的藥效要好。服用阿茲夫定后,患者一般3~5天核酸轉陰,用藥大約需要持續6~7天,對輕癥、重癥患者療效相當,且不受其他治療影響。
為什么會出現這種療效反差現象?一定有某些未知的因素在其中發揮了作用。圍繞這個科學問題我們做了研究。阿茲夫定本身是前藥,進入體內發生磷酸化以后才具有抗病毒的功能,所以我們都在關心它在哪里發生了磷酸化,最后發現主要是在胸腺。胸腺是我們人類重要的免疫器官,阿茲夫定在胸腺發生磷酸化后,抑制病毒,保護了機體整個免疫系統,維持了淋巴細胞水平。所以,這個藥具有治標又治本的系統抗病毒作用。簡單說,阿茲夫定在機體胸腺內完成了從化學治療到免疫治療的轉化,這是它的作用特點,也是我們對它寄予厚望的理由。
這類新藥研發的例子還有很多,說明每一個藥物研究人員都需要有更好的整體觀念,理解亞里士多德的至理名言“整體大于部分之和”。在學科建設上,為了讓整體觀融入協和藥學發展,在6年前協和醫學院開始推動PharmD(臨床藥學博士)教育,目的是讓“藥學知識最終要服務于臨床”的理念在每個藥學專業學生心中扎根。參與其中的學生,課題源于臨床,結果要反饋到臨床。學生的研究課題不能只依靠在實驗室里面想,從文獻里面查,而是要到一線去,了解我國百姓健康問題的癥結所在。我們鼓勵課題的設立來自一線和基層,并由此完成藥學系統性教育。
再說說學術影響力。幾十年前,屠呦呦先生在北京協和醫學院藥物研究所的藥學學報中文版上發布了一篇重要的文章,闡述青蒿素的研究,后來獲得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這提示我們,需要把中國的研究介紹給世界。但有時候,不同的思想體系可能會阻礙我們的科研成果在國際期刊發表,這時,擁有自己的雜志就顯得格外重要,這也是協和藥學系統性建設的一部分。藥物研究院5本雜志之一的APSB(藥學學報英文版),目前也是全球藥學雜志中排名前列的幾本雜志之一。我們一直在努力提高它的影響力,為的是讓更多學者通過它把新的研究成果和思想表達出來。
盡管目前在新藥研究中,還是主要運用還原論的方法,但思想的疆界是無限的。每一位藥學院的學生和藥物研發人員,也許會專注于分子生物學、結構生物學、生物技術方法和精準靶點等,不過系統論的思想應該記在心里。人與自然,微生物、植物、動物和人之間密切的關系等這些看似空靈的討論,或許就是未來藥物研發的重要線索。我常被問到一個問題,未來藥學的前沿是什么?我沒有很好的答案,只能暫時借用一句人工智能領域常說的話“過去就是未來”,這句話說得很好。總的來說,我們今天努力在做的事情,無論平臺建設、能力提升,還是人才培養,最終目的是能夠實現“治愈百病”的偉大夢想。
來源:健康報(2022年4月27日第5版)